第21章
“警惕。”
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变动多少波后，梁京忽然坐起，鹰一样的目光从监控滑向停机坪，JL047正在缓慢降落。
两人混在准备接机的人群中，拥向挡在出站口外的栅栏。
已换了一身行头，用宽大的礼帽遮去半张脸的鹿地亘身后跟着一位略显萎靡的男青年，裹着同样不起眼的便服面无表情地紧随其后。
“往第三出站口走了，果然是要去皇家艺术博物馆。”梁京一把握住言溯之的手腕，牵着她尽可能自然地装作要离开机场的旅客，大步朝第三出站口走去。
相较于日本，欧洲的异能者密度到底还是高了不少，如果把不具有攻击性而未上报的也算在内，那或许将会达到万分之一的高度。大抵是出于这个原因，鹿地亘只选择了最普通的方式乘坐的士前往。
在工作日前往博物馆一类场所的主力军是游客，形形色色的参观者中，他们四个亚裔混在其中并不突兀。抬头望去，城堡似的极具欧洲特色的巨大建筑群巍峨地矗立在人流间，锥型的尖塔从四角支起笔直地刺穿蓝天。一些表面已被锈蚀的青铜像规则地间列在博物馆前的小路上，周围满是意图拍照留念的游客。
“真壮观啊......”言溯之不由感慨道，“我还从没能来过欧洲呢。”
“也是两三百年的建筑，第一次确实会觉得很震撼。不过若失去了其中的藏品，一栋古建筑对多数游客而言就意义不大了。”梁京抽空撇她一眼，又重新盯上步履不停的目标，“看样子是在往古代艺术博物馆去。这座博物馆是对游客完全开放的，要是有什么机关的话也只能在地下了吧。”
鹿地亘不得不压抑自己所有的情绪才能尽可能平稳地走向暗道。难以想象在欧洲这些非人的超越者中，居然会出现鄙夷本国超然国际地位之人。若不是他们的传信，他也绝不会想到欧洲领先的武力居然是特殊物品的影响——和陨石一道坠入地球的无字之书，拥有奇特的无法被主观破坏的特性，不论用什么仪器都无法确切地分析其散发高能能量的组成，目前唯一得出的结论是：距离它越近的人类就有越高的几率被激活强大的“异能力”。
他这次来到这里，并不是打着要把这东西偷回日本的主意。哪怕是在一年前得知这个消息，他或许都会那么做。但在主战派空前猖獗的现下，这只会让日本当局自认凌驾世界进一步扩散战火罢了，这不是他希望的局面。
当然，他也可以把这信息转给他人从而将自己从危险中剔除，但这毕竟不是个办法。做足了赴死的准备来到这里，他打定主意要把“书”带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森鸥外派给他的这个男孩能在十分钟内改变自身及接触者的外表和气息，使之融于环境，在隐藏军队行踪方面起到不小的作用。不过军队能还有同类型的异能者，因此森鸥外把他派出来送个人情——大抵是只猜到他要跑来欧洲一趟吧。
时间有限，他必须在最合适的时机才能动用这孩子的能力。
两人隐去身形走到古代艺术博物馆一层的最内侧左起第三下起第六块墙砖前，鹿地亘举起右肘撑在墙上，扫视一圈监控后不动声色地推着它嵌进墙面内。
——这是他收到的超越者托马斯.曼提供的暗道。
这下麻烦了。
言溯之尽可能地往监控范围的边缘站去。这种冷淡无人情的科技，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摧毁，但这可没法解决当下的困难。
梁京前辈已经靠着异能力跟踪入内，她只能展厅内帮忙看风。一方面以免意外发生，另一方面作为坐标等待她的回归。
她先前还略有疑惑为何会派这位前辈和她一道同行——或者说其实只是好奇她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这个疑惑现在解开了。
「十八春」是能够混淆自身在第四维存在状态的能力。在被选定的一段时间内，梁京本人会成为不可观测的对象。除了预先知道她的观测者，她不确切地存在于这段时间内的任何一处。因此，在后方等待她的观测者必须完全理解她的能力并在准确的时间对她进行观测。
而出于某些写作方面的原因，言溯之恰巧对自己世界的量子力学有过简单了解，完全能够胜任这一工作。
当然，「十八春」的限制还是小一些，不然光是在脑海里想到对方的名字前辈的潜伏行动可就要终结了。
她盯着手表，慢慢踱到展厅门口。
先前两人约定好半个小时后就结束行动，原话如下：“半个小时后我找个安稳地，你在展厅门口把我唤回来就一起离开。”
所以当她按着步骤“召唤”出前辈，面对突然一句“走不掉了”时，多少还是有些发懵的。随后，她紧接着就听到各个角落响起的紧急通知：“本馆有藏品失窃，暂时紧急封闭，请各位游客不要离开，配合本馆安保进行排查。”
在一篇抱怨声中，她看到梁京前辈烦躁地蹙起眉，又很快舒展开来：“不管怎样，我们毕竟不能过度改变历史，先稍作等待……”
梁京的意识分散在整个地下空间内，旁观着这场已在未来完结的故事。
显出身形的鹿地亘独自一人继续走向更深处，被留下的少年严格执行命令守在暗道口一步不动。
不知是出于对力量的自信还是如何，这里的防御系统简直像是玩笑。几个守卫懒洋洋地站在自己的位点上隔空聊着天。
“在这里站岗也太乏味了，我看就连领袖也知道不会有人闯进来吧。”
“谁说不是呢？”留着棕红色卷长发的男人笑道，“不说别人，就连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在守着什么东西啊。”
这句俏皮话引得其余两人也露出笑容。
“不过实话实说，这一个月轮值下来，我确实感觉异能得到了增幅，之前亚当他们并不是在说笑。”高挑的白人女子扭头去看身后厚实的门，“仅仅是溢出的能量就能做到如此地步，本体一定更加惊人吧。我们也总算是有能同英、美一拼的宝贝了。”
“是啊，不过我们这些天天得到增幅的小兵又上不去战场，总觉得是吃了亏。”
“不让你上战场才是对的，我看你还是拎不清。”女人哼笑一声，“他们在前线打得昏天黑地，不依旧就是欧洲内部的问题？虽然各国都巴不得能干掉别国一家独大，但谁都知道目前这是不切实际的事。别说中国和印度，那不知真假的亚特兰蒂斯也是个威胁。为此，保留一部分有效力量是必要的——安德鲁，我们在这多呆一天，下一次战争本国胜利的把握就更大一分。况且这宝贝是欧盟共管的，你去了战场，是要把枪指向谁？”
被反驳的安德鲁摸了摸鼻子也没再说话，苦哈哈的盯着唯一的入口，指望着这无聊的站岗时光里能来点什么乐子。
“还是不能粗心大意，”现在最左侧的白人男性塔摇头道，“前线的斗争本来就激烈，要是东西丢去，那这份责任就要由我们三人的国家担下了。”
安德鲁不在意地抖了抖手中的枪：“你总是这么神经紧绷，要我说，这宝物也未必就神奇到那种地步吧？至少我的能力可没有得到太多的提高。”
“喂，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自己运气不好可怪不到别人身上——德国的那位来过之后的能力变化可有目共睹。”弗拉尔斜了他一眼。
翻了个白眼，安德鲁不屑道：“说的好听，谁不知道那位曼阁下转头就变成了反战派？打那以后领袖送来轮值的就是我们这种异能没什么作战能力的家伙了。比起敌人，看来还是自己人更危险。”
“您说得确实很有道理，”鹿地亘走上前去，“很多时候，危险来自于内部。”
事实证明，在这种场合下，闯入者可算不得一种乐子。
鹿地亘不像先前那般小心谨慎，在这片没有电子设备的地下空间，他的异能力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挥作用。况且超越者都上场厮杀的现在，对欧盟总部的防护也逊色不少。他大步走上前去，露出礼节的笑容：“我亲爱的朋友们，请问能为我让一下路吗？我现在有件急事要做。”
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他的存在的安德鲁却没能做出有效的防备。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友善的朝那个闯入者点头，而本应布下幻觉、令对方迷失在错误大门组成的迷宫中的弗拉尔，也仅仅举起了枪。
“看吧，还是有和我一样想法的聪明人的。”安德鲁发觉自己调整了拿枪的姿势，身体微微左倾以便给对方让出一条路来。
“你是来做什么的？”弗拉尔紧扣扳机，眼神中却没有太多的警惕——现下还在比利时逗留的亚洲异能者，要么是逃难而来投靠欧盟，要么是欧方培养的间谍，不足为惧。
鹿地亘从怀里抽出一张盖有公印的手谕，笑道：“决战一触即发，领袖通知我将‘无名之书’带到前线备战。”
“是吗？”塔狐疑地看着他，心下却相信了大半——这亚洲佬拿着的手谕上微泛着一层紫色的光，确实是领袖的异能力不错。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塔皱了下眉，在鹿地亘朝他走来的时候脑海中浮起一阵微妙的恍惚感，他甩下头试图出去这种恼人的感觉。
没有什么不对的。
他偏头，心底浮起安抚的声音。
没有什么不对的——危险不可能来自团结的内部。
鹿地亘镇定自若地接回手谕，三个守卫都移开了目光，任由他上前将手谕贴上正中央的厚实门扉，原先笼罩着手谕的淡紫色光芒迅速暗淡下去。
多亏了托马斯.曼阁下的慷慨，他暗道。对方那神奇的领域型异能力「魔山」在得到“提升”之后，能够采集在领域内活动的异能者逸散的能量。借此，他才能获得这份伪造的通行证。
独自上前，他惊讶于呈现在眼前的“宝物”的模样。
没有耀眼的光晕，亦没有华丽的色彩，仅是纯白色的封皮包裹着同样毫无瑕疵的纯白内里。甚至相对于一些普通异能者的具现化异能力而言，它也过分的平平无奇了。
即使是那被人夸耀的“能量”，相较超越者也差之甚远。
这亦是个绝妙的优点。但凡它从这里消失，便会泯然世间。
打定主意，他小心翼翼地将无名之书裹入怀中，不等守卫回神快步踏出了出口。
“不对！”挣脱异样感的安德鲁猛然回头喊叫出声，“这种内战哪来的决战？首领也绝不可能告诉他宝物名字！他用了托马斯.曼的异能力！”
他下意识捏碎了手腕上的腕表，馆内暗藏的警铃瞬间刺耳地尖叫起来。
另两人的脸色也随即惨白起来。
他们失手了欧洲最昂贵的宝物，即使能再度寻回，他们也绝无逃脱严酷惩罚的可能。
评论(4)